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棋王外傳 (共8章)

棋王外傳 - 第1章

星期日的清早,是市區難得空氣最清新的一刻。 不用上班的人還在家中懶洋洋地睡在夢中。 一隻無所事事的畫眉鳥站在樹枝上,張開口像是在打著呵欠。 它的一舉一動,正被一位少女監視著。

在不遠處,一座住宅的露台上, 那位少女正拿著一把雙筒望遠鏡,仔細地觀看畫眉鳥一會後,放下望遠鏡,然後拿了一支畫筆,在顏料盤上點了一些黃色顏料,便開始在身前的畫板上繪畫著。

屋內和少女同居的一位青年男子,也剛剛起床了。  看見窗外的她,正聚精會神地繪畫, 於是放輕腳步地走到少女背後。

少女還沒察覺背後有人,放下畫筆,再次拿起望遠鏡觀察著畫眉鳥。

青年男子忽然俏皮地,用手指插著少女的兩邊纖腰道:「早安啊!」

「嘩!」

被嚇了一跳的少女,差點掉下手中的望遠鏡。 轉身用拳頭輕輕打了他一下身子後,便拿著畫筆繼續繪畫著。

「畫得還真不賴,只是我從沒看過黃色的企鵝。」

「哼!」少女實在忍不住了,便轉身用手上的畫筆,在他的臉上畫著並道:「今天不是要去比賽嗎,還有心情來說笑。」

「嗯,雖然是決賽,但是對手只是個十多歲的男孩,我肯相信自己實力的。」

「你呀,就知道對手是個男孩,就別要欺負他,可以的話就讓他一兩局吧。」

「別說笑,贏了這場比賽就是世界冠軍,我可是期待這一天很久了,而且… 」

「而且甚麼了?」

那青年男子用手插著褲袋,袋裡藏有一梅戒指,他打算在贏得比賽後,便正式提出求婚。

口中卻道:「而且在大賽中讓棋,等於是不尊重對手,這是有職業道德的棋手所不為。」

「知了知了,你快洗過臉後吃早餐吧。 只是今天我想去完成這幅畫,不陪你看比賽了。」

那男子帶點失望地道:「也好,阿綺,那麼你就留在家裡,等著我的好消息吧。」

「嗯。」 於是阿綺不再理會他,繼續專心地繪畫。

這場比賽,可說是他 - 倪官華,多年以來最重要的一場比賽之一。 可是她 - 阿綺,就好像對他的比賽不感興趣似的,不禁有些悶悶不樂。

倪官華走進洗手間,打開自來水,拿出毛巾,然後對著鏡子看了看後便笑了。 只見自己的臉上,用黃色的顏料寫著:『必勝! ^o^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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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午。

倪官華選擇花半小時步行到比賽會場,好利用這段時間調節緊張心情。 上一屆是三年前的比賽,他在四強止步,輸給了另一位國內棋手。 經過三年後的磨練,總於殺入了決賽。 只是想不到決賽的對手,是一位台灣人,而且還不滿
十四歲。

不經不覺,來到了市內中央公園前的一條班馬線,等到了綠燈後,便開始橫過馬路。 忽然有輛貸車衝過紅燈迎面衝來, 倪官華敏捷地往後一跳,剛好逃過了一。

倪官華心道:「真是的,這裡的司機是視交通規則為何物?」

也不再理會它,便走進公園裡去。

這個中央公園 ,是通往比賽場地的必經之路。 平日在公園裡,準是坐滿了一些靠象棋為生的棋手,在這裡開地攤。 而那些業餘象棋愛好者,就會喜歡來挑戰他們,當然是要賭上彩金。 不過很少會遇上業餘戰勝職業棋手的事例。

倪官華想起自己年幼時,也時常來這裡「交學費」,直到開始成名之後,就已經沒有再來這裡下棋了。

那些在觀棋的業餘者,不經意地看見倪官華在身旁經過,立即對身邊的人指指點點,瞬間倪官華便成了全場人的焦點。

「看,那不正是倪官華嗎?」

「倪生加油!過一會兒我也會到場來觀戰。」

「倪生你要為國家增光啊。」

「那位來自台灣的男孩上場擊敗了上屆冠軍,倪生別要輕敵才好。」

「我們全家也都支持你,倪生加油!」

倪官華歡喜地回答道:「謝謝大家,我會盡力以為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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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舉行比賽的房間裡,坐著一位毫不起眼的男孩,但他卻是近年冒起甚快的一位台灣棋手,人人稱他做「神童」。

站在他身旁的劉教授,是「神童」的教練。 雖然說是教練,其實也是「神童」的手下敗將。 數年前劉教授就是在台灣「神童世界」的電視節目裡被「神童」擊倒,從此「神童」一嗚驚人。

在「神童」內心處藏了一個秘密,劉教授是少數知道這個秘密的人, 因此他也深信這場比賽「神童」是必勝無異。

「神童」眼中只專注著眼前棋盤,沒有理會身旁的劉教授。 劉教授也不太在意,但悶著無事,便到房外走走吧。

正當開門出外時,剛巧裁判員和倪官華也來到了門外並道:「倪生已經來了,比賽馬上開始。」

劉教授看見裁判員身後的倪官華,帶著深表同情的表情飛快地打量了他後,便往觀眾大廳那裡去了。
本帖最後由 Dalvm 於 2009-8-22 01:29 編輯

1# Dalvm


如果宇宙是一塊大棋盤…
如果每個人只是棋盤上的一顆小棋子…
那麼棋子就是棋盤的一分子,棋子也是棋盤本身。
雖然棋子有生死交替,但棋盤本身卻依然生生不息。

早在元朝時代,倪官華的祖先倪雲林在一荒村野店,遇上一位很會下棋的高士,學得一手好棋。倪雲林後來信佛參禪,將棋煉進禪宗,自成一路。這棋就倪家這一宗傳了下來。 到了倪官華這一代,他把祖傳的棋路融入了近代的開局定式,更是非凡,現在已經穩坐國內棋壇第一把交椅。

倪官華將會和「神童」共分先對奕兩局, 第一局倪官華執紅子先行。

「請多多指教。」

「請多多指教。」

倪官華毫不猶疑地第一步走「炮2平5」當頭炮,這是當今最普遍的第一手進攻著法。 所以「神童」也很快地回應了「馬8進7」。

頭數步,雙方跟照著正著而行,沒有多大變化。開局演變成「中炮過河車對屏風馬平炮兌車」的局面。

「屏風馬」佈局的特點是子力分佈平均,雙馬護著中兵聯防,以柔制剛,防守能力一絕。而且只要對手一有鬆懈,就能策馬而出,進行反攻。進攻者反被對手所壓,感覺絕不好受。所以「屏風馬」可說是「當頭炮」的剋星。

倪官華當然識得「屏風馬」佈局的厲害。
「若勤精進,則事無難者,是故汝等當勤精進。譬如小水常流,則能穿石。若行者之心,數數懈廢,譬如鐵火未熱而息,雖欲得火,火難可得」- <<佛遺教經>>

應付「屏風馬」佈局,就只能不斷處處進迫,以水穿石之勢,不給對手有反攻的機會。

倪官華走了一步「兵5進1」,使出急進中兵方式猛攻。

雙方各下了數手,這時倪官華已經離開了正著而行。
「一切有為法,如夢幻泡影,如露亦如電,應作如是觀。」 - <<金剛經>>
"桑田滄海、滄海桑田",這世間上的一切,哪一樣有永恆性?哪一樣有實在性?
"無常"就是世間的真實,一切都好像空中的浮雲,水上的泡影,鏡裡的空花,水中的明月。棋局既是無常的,就不用死背棋譜而行,這就是倪家的棋道。

到了中局,雙方戰士已經短兵雙接,一場混戰即將爆發。對局中人,只要稍不留神,算漏一步,就會兵敗如山倒。
因此雙方思考每一步時間開始托久了。

「假使干草稱同須彌,投火于中,如芥子許,必皆燒盡。 何以故? 火能燒故。 于如來所種少善根亦復如是,必能燒盡一切煩惱。」 - <<華嚴經. 如來出現品>>
當棋局的變化亂得像干草堆積得像須彌山那麼大,投一點點像芥子那麼大的火種在里面,一定會將干草燒盡。
這個火種就是互雙兌子。 倪官華強迫「神童」互相兌去主力棋子,使局面簡化起來。

局勢已經漸進入到殘局介段,倪官華有多兩隻兵的優勢,一步一步的慢慢接近九宮格範圍。
「神童」餘下的炮馬士象全,在獨力苦苦支撐著。「神童」拐角馬一跳,想活捉單兵。 那是一著敗著,很多懂棋的觀眾可以一眼看出,只要倪官華繼續進兵就能取勝。 但他竟然行了平兵,雙兵連著。「神童」立即用一炮換二兵,變成例和局面。就這樣,第一局結果就變成和局了。

倪官華感到可惜,苦笑地道:「剛才如果不是我行錯了,這局我一定會贏。」

「神童」回答道:「我就是知道你會行錯,所以才會走那步拐角馬。」

倪官華心想這一定是男孩的戲言,世上根本就不會有人能夠準確算出對手會行的錯著。 因此倪官華也不把「神童」的說話放在心上。

十五分鐘休息時間過後,第二局比賽開始,這次輪到「神童」執紅棋先行。

「神童」的第一手走兵3進1,正是「仙人指路」開局。首著挺兵,有投石問路之意,可根據對手的動靜選擇飛相上馬大打散手或還架中炮剛柔兼濟,因其陣變化多端,對手難測其意,,故棋界中人贈以「仙人指路」的美譽。

倪官華想起一個禪故事,是關於一位瞎子在晚上點燈走路,就是希望別人看得見他,避免發生碰撞。

於是倪官華應了一步卒3進1,形成了「對兵局」面,有互雙探路之意。

接著「神童」架出了中炮,而倪官華也使出「半途列炮」,互相對攻著。

到了中局時,這次明眼人也看得出,倪官華正處於下風,但他還是在積極地防守著。
輪到「神童」走子,他拿起一隻車,正要把它放在棋盤上的另一邊時,忽然停下動作,神情變得有異。帶點激動地對著倪官華道:「快、快到醫院去。」

「甚麼?我不明白你的意思?」

「快去,再遲就來不及了。」

「輪到你走子了,快下吧。」

於是「神童」好像回復了表情,也不再說奇怪的話,繼續走子。

雙方下了幾手,「神童」又忽然道:「這局棋還要走多十五回合才會完結,不如作和吧。」

倪官華有點不滿地道:「現在的局勢任誰也看得出是你佔優,你這樣就說作和,是要看不起我嗎?我會用實力來變和局的,你看著下吧。」

「你是怎樣也不願意作和嗎?」

「對,我是相信自己有實力的。」

於是「神童」對著眾人道:「裁判,這局棋我認輸了。」

「你…你…」倪官華惱了:「你這是甚麼意思,我這樣贏了還有意思嗎。 你有沒有職業棋手道德?」

「神童」沒有再理會他,便離開對奕房走了。

「唉,算了。 雖然贏得不算光彩。 」 應該把比賽結果告訴阿綺了,於是拿出手機並開著電源。 發覺阿綺電話有打過數次給他的訊息,於是便接通留言信箱。 奇怪的是留言者是位陌生的男聲。

「請問是倪生嗎,你的女朋友在市內中央公園前的一條班馬線,給一輛衝紅燈的貸車撞倒,情況危急,恐怕就快不肯了,你快來醫院見她最後一面吧。」

倪官華立刻衝出比賽會場,招了一架的士。

「到醫院,快!」

阿綺完成了那幅畫後,打算到會場看他比賽打氣,怎知就遇上了意外。

到了手術房,看見阿綺面上已經蓋上了白布,倪官華跪在地上痛哭著。

本帖最後由 Dalvm 於 2009-9-23 08:23 編輯

棋王外傳 - 第2章

在世界棋王大賽,即倪官華與神童交手那年的七年前.


座落於揚州城一角, 有一間著名的中醫館, 有名的原因並不
是那位中醫師醫術特別高明, 而是...


這日, 是炎熱的夏季. 醫館內坐了數名等待看病的客人,
一位五十多歲的中醫師, 一手撥著扇子, 另一隻手正為
客人把脈看病.
有心的人可以看得見, 扇子中有用毛筆墨寫著四個大字 -
"臨殺莫急".


醫館外有三名十二,三歲的小孩在愉快地踢球.
其中一位猛力一踢, 另一位小孩接不著, 球滾到身後去.
皮球滾到一位陌生中年男子腳前. 只見那男子穿著短背心,
露出一身過份雄偉的肌肉, 背著一個大背包.

肌肉男也不理會那班對他看著呆了的小孩, 便把皮球踢回給他們.
然後抬頭看著眼前的中醫館, 門上掛著一塊金漆招牌 -
<<仁心仁館>>.


「是這裡了.」那肌肉男心道.
於是便挺胸闊步地走進醫館裡.


「客人也是來看病嗎? 請在那邊坐稍等.」


「我是來踢館的.」只見那肌肉男已經開始在磨拳擦掌.


「踢館? 可是這裡是醫館來的.」


「別想隱姓埋名了, 我打聽出你就是人稱<<揚州三傑>>
為首的周渙文, 號稱打遍揚州無敵手,前輩請接受晚輩的
挑戰!」


「先生你有點誤會了,我這身老骨頭怎能捱得住你兩招.
武館是在這方向隔三條街口再轉右就會到了.」


「難道江湖傳聞有錯?」


肌肉男不知如何是好, 忽然看見周渙文手上的扇子寫著
"臨殺莫急"四個大字,立即眼睛發出異彩,
大悟道:「真人不露相,露相非英雄. 既然前輩不肯指教,
那我唯有迫前輩出招了,休怪晚輩無禮.」


周渙文暗感不妙道,「你...你..想做甚麼?」


「前輩用的是扇,晚輩也要拿出兵器出來,請稍等.」

說罷真的把大背包放在地上,然後把一件件東西翻出來找著.


「雙截棍, 拳套, 蝴蝶雙刀...」
肌肉男每拿出一件兵器, 周渙文便滴出一滴冷汗,
其他想看病的客人早已嚇得雞飛狗走離開了.


忽然那肌肉男翻出了一本書.
周渙文心中暗喜:「有救了,這瘋子還懂看書,
証明他還有點理性.」

然後看到了那本書書名 - <<笑傲江湖>>,
開心還不夠兩秒便好像又被判死刑了.


那肌肉男一邊翻著大背包, 一邊喃喃自語:
「奇怪,我把小李飛刀放在那呢?」


這時周渙文開始盤算著怎樣逃跑.


「哦,找到了.」
只見肌肉男拿出一盒飛馬牌象棋, 那是市面上最便宜的那款.


「象棋? 你是想下棋嗎?」

「找周大俠不是來下棋,還會是來做甚麼?」

「你嚇死我了,為何不待我下班後才找我, 看,
你嚇走我的客人了.」

「因為時間寶貴, 當我戰勝周前輩你後, 晚輩還要趕火車
到鄰鎮單挑另一些高手.」

「你之前有對上甚麼高手了嗎?」

「有,揚州另外二傑已經成了我的手下敗將.」

「是嗎?」周渙文不太相信. 「我只能和你下一局,
有你在此, 我不能做生意.」


這時肌肉男已經擺好棋子.
「一戰決生死,好, 那我要使出十成功力了.」

「你先走子吧.」

肌肉男雙手抱拳道:「請指教.」


說罷下了第一步「相3進5.」


「飛相局嗎,有點意外.」

於是周渙文回應了著法, 二人下著,直到過了開局.

周渙文心道:「對方走的只是隨處可見的普通著法,
沒有甚麼過人之處, 但還是別要輕敵.」

又過了數回合,周渙文心中又想:「對方棋底還不錯,
只是他棋勢有一大破綻,他還沒發現.」

兩回合之後, 周渙文下了步車後笑道:
「你這隻馬已經被我捉死了.」

肌肉男回答道:「是啊,我要使出獨孤九劍了,
前輩請小心.」便走了步邊炮打卒.

「高招!」周渙文驚訝道:「原來你是一早預謀棄子搶先.
我花了兩步棋困馬, 如果再用車吃馬,車會佔在不利位置,
那是共失先四步,而你已經進備成虛而入了. 此馬不能吃,
可惡...浪費了兩步棋.」

肌肉男笑道:「前輩要認輸了嗎?」

「認輸? 還早著呢.」

於是又再繼續下著,周渙文每下一著,
心便會愈往下沉.

心想:「真的要輸了...」


肌肉男下了一步「炮8平5」後道:「將軍抽車, 分勝負了.」

周渙文抽了一下涼氣道:「沒錯,已分勝負了,你真厲害,
可惜你犯了一個毛病.」
接著打開著扇子又道:「就是臨殺莫急,你忘了先補仕.
包5進4,將軍反抽車.」

肌肉男變得非常激動,然後低頭認輸了

「年輕人,你叫甚麼名字?」

「你就叫我做肌肉男吧,人人也是這樣叫我.」

「肌肉男,你是跟誰學棋的?」

「跟天下人學的.」

「那你有看棋書嗎?」

「有,就是這本.」手上拿著剛才那本<<笑傲江湖>>.

「無招勝有招, 厲害,厲害.」

只見剛剛在門外踢球的一位男孩走進來道:
「爹!肚餓了,可以去吃飯了嗎?」

看見肌肉男在身旁,連忙縮在父親身後.

「子裕,快了,再等一回兒.」

「令郎骨骼精奇,一表人才,前輩有沒有把畢身絕學,
傳授給令郎?」

「他膽少怕事,對象棋提不起興趣. 我對他的將來還有
點擔心.」

「那真可惜了. 我要告辭了,要回家再閉關三五十年,
希望有日我們會在全國賽再見吧.」

「你一定可以的,只要記著<<臨殺莫急>>這四字便可.」

「謝謝前輩指點. 再見子裕.」

說罷周子裕便看著肌肉男背影離開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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棋王外傳 - 第三章


(開著背景歌一邊欣賞吧.)

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ACCLBAsoQtQ&feature=related


某天,周子裕哭著回到家裡.


「鳴…爹…」


「怎麼了子裕, 你又再次給朋友們欺負了嗎? 」


周子裕擦著眼點頭.


周渙文慈祥地看著兒子, 有感而發道: 「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, 我們下盤棋吧. 」


每當周子裕哭喪著臉回家, 這位做父親的就只能拉他一起下棋, 他覺得只有在下棋時才能使他忘記一切煩惱..


父子二人再次在棋盤上互相訢苦, 看著身先士卒的戰友一個一個地倒下, 困在九宮內的自己卻愛莫能助.


「爹, 明天你能繼續陪我下棋可以嗎? 」


周渙文笑了, 這是兒子第一次主動找他奕棋.

便回答道: 「明天不行. 」


周子裕感到錯愕.


周渙文連忙解釋道: 「 明天有位同鄉回來, 說要與我比試一下, 明天的比試不能不去. 」

「哦. 」 周子裕也習慣了父親那永無止境的比試.


第二天清早, 周渙文出門去了. 根據棋友的告訴,有一位年幼時離鄉別井的本地人,不久前回來楊州市了。 據聞此人在外學成了一身高強棋藝,有一位很有名氣的棋評家「棋孟嘗」之稱的名士知道了,便力邀二人一起到他家大宅作客,分出高下。


周子裕一覺醒來,發現父親已經出門去了,於是便從廚房拿出一條炸麵條咬著吃。


中午過後,又到了晚飯時候,通常父親會在這段時候回家。 周子裕便擺好碗筷等待著父親回家開飯。


良久,打著鼓的肚皮實在忍受不了,於是便伏在飯桌上睡著了。


不知過了多久,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,周子裕瞇眼打著呵欠,開門一看。 門外不是盼望中的父親,而是他的一位棋友。


「周子裕,快跟我來吧。」

「叔叔,父親在那呢?」

「你爸爸在比賽途中中風入院了,快跟我來醫院探望他。」


周渙文的對手是人稱「錦馬超」的張錦常,這次回楊州是希望能取代周,坐上楊州第一把交椅。 周渙文抱著狀態十足的心態應戰,但結果卻是連負收場。 當他輸到第十局時,激動之下終於吐血倒下了。


在急症室門外,穿著白袍的醫生低著頭抱歉道:

「對不起,我們已經盡了力。」


周子裕雙眼通紅。

一位護士姐姐走過來道:「這把紙扇是你爸爸死前也緊握著,相信是對你很重要的遺物,記得好好保存。」

拿著紙扇的周子裕, 握著紙扇柄的掌心, 隱約還傳來父親的體溫. 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。


數星期過後.

周子裕又再活躍於足球上, 今天運氣不錯, 過人連入了數球.

可能是他的父親過生了的關係, 還是突飛猛進的球技, 今天朋友們沒有再對他呼呼喝喝的, 心情輕鬆了許多.


「要回家去了, 下次再見. 」


拿著足球, 漫步回家. 今天忽然想走節徑的路, 那是父親曾經警告過他不要走的小路.


走著走著, 除了看不到有其他人之外, 那有甚麼特別了呀?


不對, 在前面轉角的後巷內好像傳來小女孩的哭聲.


心感到陣陣的不安, 連忙走上前去看過究竟. 轉身一看, 只見有三位大人, 一人正在滿臉流血, 被另外像流氓打扮似的二人, 推在牆邊, 又是一輪毒打.

然後才看到一位不滿六歲的小女孩, 站在大人身後只懂急著大喊.


看著這情境, 周子裕也站著看呆了. 心中很想幫助那小女孩, 但就只能看著急.


一個重拳打在受傷的男子肚上, 嘩的一聲一大鼓鮮血便從他口中吐出, 染上了打人者的衣服上, 那流氓大怒, 拳腳交加湊得更是激烈.




周子裕一個手震, 手上的足球掉在地上. 這樣也驚動了打人者的二人. 他們回頭不懷好意地瞪眼看著他.

  
理性立刻驚醒他快跑. 周子裕連足球也趕不及拿回, 便沒命似的趕快離去.


回頭看著流氓沒有追上來, 才鬆一口氣. 但是他, 心還是感到不安, 忘記不了那小女孩. 於是在大街上找尋著, 給他遇上了一位公安, 便報案去了. 那位公安也立即出發到案發現場.


應該還來得及吧, 周子裕心想.


走了一會, 才發覺自己遺留了那個足球, 怎麼辦好? 公安已趕到現場了, 應該安全了吧. 於是便走回頭, 找尋他的失物.


案發現場已經空無一人, 遠處地上還染了一灘正在乾涸中的鮮血. 看著也心驚, 還是快些找回足球後走人吧.

「小朋友, 這個足球是不是你的? 」


不知那裡何時出現了一位好心人, 替他找回手中的足球.

「是的, 謝謝你哥哥. 」雙手接著足球之時, 眼中忽然看到對方不懷好意的笑容, 細心一看那人正是剛才的其中一位流氓.

周子裕心下一驚, 立即回頭便跑, 卻發現身體撞上了另外一位流氓.

「在這裡喊救命是不會有人聽到的, 敢情是你把公安引來, 小子受死吧! 」


二人抽起周子裕的身體, 把他拉進黑暗惡臭的後巷裡去, 迴響著周子裕的救命聲, 然後是求饒呼喊, 接著是驚叫聲, 又是慘叫聲的開始.


口中已經無力地呼喊,

心中只能向著父親呼叫, 「救我,父親….」

身體的痛楚使他忘記了父親已經死去的事實.


周子裕全身躺在地上, 他的側臉被一位流氓使勁地按在鞋底下.

視線開始感到不清, 很想快些清醒, 然後一覺醒來看見父親, 告訴我這不是現實.

在他合上眼前的一刻, 看見有一個熟識的身影, 背著光走進這個憂黑的黑暗.
棋王外傳 (第4章)

當周子裕醒來後, 發現睡在自己床上. 身體還存在的痛楚, 使他相信睡前的惡夢不是夢境.
從廚房傳出煎藥的氣味, 是誰把他從圍困中拉出來?
一個雄偉結實的身軀給與答案.

「已經醒了嗎, 剛好先喝下藥吧.」

「是你? 肌肉男叔叔.」

「我姓古, 名天揚. 叫我古叔叔便可了.」

「那兩個流氓怎樣了?」

古天揚揚起神秘的笑容道:
「不用理會他們, 我會暫且住在這裡, 好照顧你直到康復.」

周子裕喝下苦藥後, 低頭沉思不語.

「子裕在想甚麼?」

「古叔叔可否留在這裡久些?」

「為何?」

「想你教我打架的技術.」

「不可. 你父親只期望你下好象棋, 不想打架過日子.」

「我要學武!」

「不可.」

「不依.」

古天揚想了想便道:
「也吧, 只要你能勝我一局棋的話, 那我就教你一招武藝.」


於是古天揚在揚州的武館找到一份正職, 便定居下來.
二人每天便一起練習象棋. 古天揚要求周子裕每天弈棋三十局以上,
如果還不到, 要繼續再弈. 他還明確告訴周子裕習藝有個目的,
近期目標是擊敗張錦常, 遠期目標是稱霸華東乃至全國.
古天揚認為以自己的棋藝和認真督促, 加上子裕較高的天賦條件,
達到近期目標, 完全可以做到.





最初二人的實力相差太遠, 但周子裕的棋藝進步得很快,
開始偶然有下了平手局, 然後數個月後, 總於有了第一次勝局.


「厲害, 那就照約定, 傳授你一招武藝.」

於是二人離開了棋盤, 興高采烈指手劃腳地比試著.

兩年後, 古天揚已經完全不是周子裕的對手.
為了進一步提高周子裕的棋藝, 古天揚不但用重金請高手到家與周子裕"熬棋骨".
並鼓勵周子裕外出弈游, 到杭州, 上海等地磨練.

又再兩年內, 周子裕精研當頭炮局, 棋藝突飛猛進.
四處征戰, 各地一流名手與之對局大都多負幾局,
自感水平已不在張錦常之下後, 公開向張錦常挑戰百局象棋賽.

總共弈到七十局棋, 周子裕淨勝十四局, 張錦常便棄棋認輸了.

周子裕終於替父親出了一口冤氣. 兩世的恩仇就此了結.




周子裕擊敗張錦常後, 便名正言順成為華東第一高手.

後來, 上海舉辦埠際大棋賽, 參戰棋手包括七省之多.
周子裕和張錦常一起代表華東, 迎戰其他六省高手.

在不久將會成為戰場的會場內, 13位高手也氣定神閒地準備迎戰.
今次的比賽大熱是代表華北的趙民宣與張翼魁.
二人均是身經百戰, 成名已有一段時間的高手.

然後, 會場的大門打開了,
那是最後的一位參賽者也趕來了.
一位身穿白色皮褸的十七歲青年, 手執一把紙扇.
很有公子氣勢的模樣, 帶著很高自信心的腳步,
踏進會場.
這人便是仕別數年, 使人刮目相看的周子裕.
他的氣勢模樣, 立刻吸引會場的所有參賽著.

大門再次關上, 周子裕心中對自己期望.
當他離開這會場之後,
他的身份便是名震天下的「七省棋王」.
第5章

廣州棋風鼎盛,舉世無雙; 每逢重大棋賽,文化公園設置多座大棋盤,人潮溢滿,現場觀眾,何止萬人? 加上其他場所及在家收聽廣播的觀眾,可謂幾乎舉城若狂! 國內其他大城市,盛況終難比擬.

木有根,水有源."象棋城"之成長,存有賴當時成名的「三鳳四王」.
有詩為証:「三鳳四王威已振,楊陳並起日中天; 羊城名將知多少,細說棋壇六十年.」

接下來就是要訴說,這些當代豪傑崛起成名的故事. 來容出咱<廣東棋壇六十年史>.

王松軒,廣東南海人.排行第七,同鄉多稱他"阿七",一般棋人則稱他為"旗下七"或"棋王七". 王松軒出身於上層家庭.而他又不喜歡讀書,卻十分愛好博弈. 早年曾學買賣,但非其所長,而在博弈場中則操縱自如,無論象棋、猜枚、牌九或其他雜賭,他都縱橫四海,具見雄才大略.
冬天,王松軒突然出擊挑戰廣東年近九十歲的老棋王許容齊. 許容齊稱霸廣東已數十年,老驥伏櫪,志在千里.

兩人約定在褔來居酒館博彩對弈. 分先下兩局,每局彩金大洋十元.
議定,王松軒毫不猶豫地走"炮二平五",駕起當頭炮.  許容齊手提水烟筒,慢慢裝上褔建條絲烟,口中喃喃有聲,反復說著:"炮二平五......",原來許容齊下棋有個習慣,口中必然要翻來覆去的念著對方的著法,而自己卻是遲遲不下子.  松軒見對方是個慢郎中,便也卷生切烟解悶. 他卷生切烟特別頭大尾細,一口烟有別人卷的兩倍大. 他手上那口生切已差不多吸完了. 才見許容齊輕聲說:「好!我也炮2平5.」 便成了鬥列炮局面.這局棋只走了二十九回合,許容齊便敗在王松軒手下.由於許容齊行棋慢,終時已是掌燈時分.
第二局,許容齊先行,以當頭炮攻黃秦軒的屏風馬,結果仍為王勝.

經此一弈,王松軒開始進軍廣東第一人先行一步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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廣州的棋風是從下層社會興起的.棋人們沒有棋社的組織,沒有達官貴人的扶持,他們也沒有奔走於名公巨卿之門.而廣州的古寺名園,卻是藏龍臥虎之地.許多名棋手都在這裡面嶄露頭角,叱吒風雲.棋人聚集的各個場所,都是以棋為博的,每局的博金不高,至於多少則由雙方面議.一般想學棋的人,花三幾角即可下場.棋手對於棋客,按差距大小,饒二、三先、饒單、雙馬,以至於饒單車不等.

廣州老城城隍廟出現了以棋為業的馬澤.曾操補鞋業,後來棋藝造詣日深,足以營生,即棄補鞋業而改為擺江湖棋檔. 馬澤身材短矮,臉容微黑,當時的江湖客生活困苦,收入很渺茫,夜里他蹲在油燈旁擺棋,昏暗中看似鴉片吸食者,棋人習慣稱他做"焑屎澤",其實他從來不吸鴉片.
馬澤擅長用"單提馬",獨創一種棋路,殘局工力湛深,只要勝對方一卒之微,往往構成殺局.他用馬極其靈活,有些棋客故意請他饒馬,以為饒馬後,他即無能為力,不料馬澤還擅長饒雙馬局,沒有馬仍一樣雄悍.
馬澤是廣州棋風初盛時的高手,有"棋王澤"稱號.

與馬澤齊名的還有李季,但自從王松軒擊敗許容齊嶄露頭角,名聲漸播,李季已成為他的手下敗將,能夠和王松軒相對抗的只有馬澤. 馬澤固然棋藝不凡,殘局尤其老到,但他長期過著江湖棋客生活,為窮困折磨,只求糊口,而沒有一爭雄長的壯志,每逢勁敵,即顯得怯場,加上不習慣博弈較大賭注,因此,他對於王松軒,總是退避三舍. 有些棋友願意出賭注幫助馬澤,想他與王松軒認真一決雄雌,但馬澤與王松軒的對局,到底是負多勝少. 廣州棋壇再無人能與王松軒爭衡,廣州的棋壇以王松軒為盟主.
第6章

今天,馬澤也在城隍廟擺檔,與他對奕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年青人. 他是李季的弟弟李萬.
現在局勢馬澤明顯佔優,但時間過了一小時,馬澤仍然是不能攻克李萬的主帥.

馬澤已經沉不住起地道:「李萬快投降吧,這樣的棋你一定會輸的.」
李萬只是笑著回應:「澤叔,你點嬴呀?」

馬澤沒有氣的,便走了一步棋. 然後李萬便低頭思考應付方法.
因為街檔對弈是沒有時間限制的,馬澤知道李萬又要思考良久,於是便拿出羊城棋報來看.

羊城棋報的大標題是: 「世界棋王倪官華仍然失蹤.」
在上一屆世界棋王大賽,倪官華戰勝了台灣神童之後,就一直失蹤了,已經兩年多,就像人間消失了似的. 這個已經算是舊新聞了,於是馬澤跳過頭條,再看其它的新聞.

「七省棋王誕生,新一代的天才棋手周子裕.」

馬澤:「很厲害呢,對方只是十七歲的少年.已經是東北七省的棋王.」

李萬:「澤叔,華北那邊的棋手強嗎?」

馬澤:「不知道,南北兩邊棋手重來未有過交流. 將來有天,你們這些年輕人有機會與北方的棋王交手吧.」

李萬:「澤叔你也可以呀,廣州這裡就以你和王特大最厲害. 是呢,最近王特大有甚麼搞作? 最近很少看到他.」

馬澤:「王松軒最近去了香港,要挑戰香港的棋王. 假如挑戰成功,華南最強的三人就定位了.」

李萬:「最強的三人?  有你嗎澤叔?」

馬澤:「天下高手多的是,華南最強的三人,香港棋王郭明與王松軒正在爭奪這個位置,另外二人是,曾展紅,是歷來所見最好棋的女子. 餘下一人是,神龍見首不見尾的「怪客」鐘振.」

李萬:「澤叔和他們交過手了嗎? 」

馬澤:「王松軒的實力你是知道的,拿下郭明是必然的事. 曾展紅我也有遇過,她是生於富裕的家庭,很照顧我們這些窮困的街頭棋手. 她每次在這些街路與我們行家下棋,她一定會輸給我們.但我們行家也知道,她的棋力實在比我們強得多了.」

李萬:「那麼「怪客」鐘振呢? 很怪異的稱號.」

馬澤:「「怪客」鐘振和曾展紅性格剛好相反,他是很貪錢的,時常拿我們的街頭棋手作收割對象.他每次找到目標收割對象,那個人鐵定逃不掉的.」

李萬:「拒絕與他下棋便可以了?」

馬澤:「被稱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「怪客」,是因為我們也不知道他的外貌,只知道遇上了這人,行家一定會輸很多錢.  因此我避免遇上這人,每次賭局我也拒絕賭大的. 也不知道有否與他曾經對過局.」
第7章

下完棋後,李萬便回到家裡. 當他開門的時候,剛巧他的哥哥李季正要開門外出.

「細佬,下完棋回來了? 」
「是的,剛才與澤叔下了一局.」
「結果呢?」
「我先輸多了一隻炮,然後給我迫和了.」
「嗯,今晚我和朋友去飲酒,不回家吃飯了.」
「那麼聽朝見.」


李季到了一間酒吧,走進裡面找到了他的一位朋友. 對方是一名光頭的漢子.
那名男子道:「今晚要不醉無歸.」
李季:「你發了財嗎? 好像很開心的.」
「才不是,我們多年老友,喝多一點也不行嗎?」
「也行,今天其實遇上了值得高興的事.就陪你醉吧.」
「甚麼事情值得高興呢.」
「記得旺財的那攤棋檔嗎?  上個月前我和那檔主吵了大架,差點要動手的. 聽說昨天他遇上了高人,輸了很多錢,活該的.」
「你仍然很喜歡下棋呢,可惜我對棋藝不精,不能夠與你並肩打天下.」
「我教你可以呀,看我家的弟弟,他已經很厲害了,很久我也沒試過贏他棋了.」
「下次有機會我到你家教我吧,今天是要向你辭別的.  公司派我去越南公幹. 大約一年時間.」
「越南麻...... 聽說那裡的棋風也很旺盛,最近也盛產很多優秀高手. 若不是台灣出了一個神童,越南的國手可以排名第二,緊隨大陸之後.」
「是嗎,有機會我也去見識一下.」
「那麼鍾會,我來敬你一杯,祝你一路順風. 今晚我請.」
「好兄弟,謝謝你.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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